鄉下來的阿春、阿英姐妹倆在麗豐苑小區里開了一家愛心發屋,姐妹兩人長得像模像樣的,理起發來更是認認真真、一絲不茍,對顧客又很熱情,小區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愛到這里來理發,發屋生意紅紅火火的。
這天傍晚,下著蒙蒙細雨,美發屋里難得清靜。姐妹倆正湊在一起說著悄悄話的時候,住在小區一棟別墅里的黃婆婆陰沉著臉走了進來,開口就沒好氣地問:“老人理發要多少錢?”已經站起身來迎接黃婆婆的姐姐阿春笑著說:“五塊呀?!秉S婆婆責問道:“那我問你,剛才我老伴來理發,你們為什么要收他十五塊?”“那……那十塊錢是大爺他主動給的呀,要不,我退給你就是了。”黃婆婆不依,硬說其中有見不得的“內幕”和“勾當”。阿春、阿英兩姐妹臉上一片羞紅,卻又無法爭辯。爭辯也爭辯不清。
正在不可開交的時候,熱鬧的人群中走出個中年漢子來,說:“黃婆婆,誰不知道黃大爺教書育人幾十年,知書達理,斯斯文文,都老了還能干出什么丑事?”黃婆婆本來就不想把事情鬧大,家丑不可外揚嘛。見有人勸架,趕緊順梯下樓,嘴強心虛地說了句“我饒不了你們?!卑文_就往回跑了。
這以后,黃大爺再沒來“愛心美發屋”理過發,連走路都繞著道走。半年后,黃大爺病倒了,是胃癌晚期,醫生關照黃婆婆回家準備后事。兒女們聽到父親病危的消息,不管是在省城當官的還是在南方發財的,都心急火燎地趕了回來,平時空蕩蕩冷清清的別墅里一下子熱鬧起來。
躺在床上的黃大爺已經有好幾天不吃不喝,也不說話了。他看著兒女們出出進進忙碌的身影,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涌著一股甜酸苦辣的滋味:他身體健康的時候,盼望兒女們常回家來看看,能和他們天南海北地聊聊天,親親熱熱地聚在一起喝點酒吃頓飯,可他們都忙,沒時間,就是打個電話也是三言兩語。如今,自己要升“天堂”了,他們倒都回來了??墒撬麉s不能動了。
這天臨近黃昏時,黃大爺有了點精神,頭腦也特別地清醒,他要和兒女們說說話,于是無力地伸出手揮了揮,兒女們趕緊湊到了老爸身邊。
黃大爺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么,又止住了沒說出來。
大兒子輕手輕腳地將父親扶了起來,然后俯身問:“老爸,你想說什么就說吧!”黃婆婆捧著一杯平時老頭子最愛喝的碧螺春,就著他喝了幾口,潤一潤他喉嚨。黃大爺看了看老伴,搖搖手,又揮揮手,意思是讓她出去。黃婆婆怎么也想不明白,在這生離死別之際,怎么單單要她一個人離開呢?她一臉淚水滿腹委屈地出了房門。
黃大爺吃力地說老婆子冤枉了他和那兩個鄉下姑娘,他這一把年紀的人了,怎么會去做那些事呢!那兩個鄉下姑娘是好人……這事,兒女們過去曾在電話里聽母親說過,他們都勸過母親,說這是不可能的,但他們弄不明白的是老爸為什么要多給發廊女錢呢?
黃大爺這時似乎回光返照了,他拼著力氣說出:“我是多給她們錢了,因為我每次去理發,她們都主動迎出門來伸手攙扶著我上臺階。臺階雖然只有幾級,可我多么需要有人攙我一把啊。除了她們,怕是沒有誰愿意攙扶我這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了……”話沒說完,黃大爺就閉上了眼腈。
兒女們跪倒在床前,握著老爸那布滿皺紋與青筋凸起的手,號啕大哭,久久不能停止,哭聲中飽含著他們的負疚和羞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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