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五是鎮初中最熱鬧的一天。
一到這天,大的小的拎著大包小包個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往校門口跑。不一會兒校門口就被擠了個水泄不通。
王寶站在教樓前的臺階上,緊攥著口袋里起皺了的兩元錢。看著人山人海的校門口,心里犯難了。
過了一會兒,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,一咬牙,一跺腳,撒腿就往教室跑。不一會兒就背著一個大包出來了,急匆匆地跟上放學的人群,黝黑的瘦瘦的臉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。
出了校門,到了車站。王寶買了票,好不容易擠上了公交車,隨便找了個座位就立馬坐了下來。
王寶的家在離縣城幾十公里外的大山里,走路沒有個一天來回不了。村子是縣城出了名的貧困地兒。王寶是村子出了名的的好學生,幾年來唯一一個考上了鎮高中的。為此王寶的父母沒少樂呵。上學的那天還特意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雞給燉了。
王寶坐車上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群,大的牽著小的,老的拽著幼的,不禁想起了家里的老母親、老父親。
縣城沒有直接到村里的車,公交到站后王寶還得走二十多里的山路。臨走的那天,老母親千叮嚀萬囑咐的叫他別動不動就回家,費錢又費事的!
王寶緊了緊抱著的包,心里打量著回去后怎么交待。想著想著,就想到些不愉快的事。在學校他老被同學嘲笑,穿的破破爛爛的、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!
王寶的心里空落落的,不是都說外面的世界很美好的嗎?當然不是。就像外面的風一樣冷,至少我還有父母,家是最溫暖的。他這樣想的時候,黑黑的臉上才稍稍露出了點輕松。
呲!想著想著公車就到站了。王寶走下車,仰頭看了看天空。山里的夜晚來的很快,夕陽只剩下小半邊臉,溢出的霞光染紅了大片云層。好漂亮啊!王寶喊到。
通往村里的小山路周邊長滿了野草,狗尾巴草。王寶摘了一根叼在嘴里,背著個大包一搖一晃回家了。
到家時夜色已經很深了,村里十來戶人家差不多都息了燈火。王寶走近家門,屋里還隱約亮著燭光。外面刮著大風,呼呼做響,吹在人的臉上像刀割了一樣。
孩他娘,差不多就可以了,天冷了,趕緊睡覺,明兒還要趕早收莊稼呢。王寶站在門口,聽他父親哈欠著說。沒有馬上敲門。
孩他爹,你趕緊睡吧。我得把這雙鞋趕好。后天你給寶兒送伙食費的時候把這鞋也一并帶去,天冷嘍,可不能凍著我寶兒。王寶鼻子一酸,強忍著沒流出眼淚。
頓了頓,敲響了門。過了會兒,門開了。看著母親日漸消瘦的身體,王寶的眼睛濕潤了。千言萬語化作一句:媽,我回來了。
燭光下,一家三口圍坐一起。王寶大口大口地扒拉著米飯。
女人摸摸兒子的頭:走了這么遠的山路可真給餓壞了。
男人坐一旁抽著大嘴煙,吐出一口煙氣:不是叫你別回來嗎?沒出息的人才想家呢。
我王寶頓住了,一口飯噎在嘴里。
寶兒,別管你爸,吃飯。女人橫著男人:你不想寶兒,我想呢。
屋子安靜了一會兒,女人看著兒子:寶兒,以后沒什么事就別常回家啊,現在車費貴,三天兩頭就回家,家里哪里付的起。伙食費你爸爸會給你送去,你就只管好好讀書就行,將來出息了我們也跟著沾光!
嗯,王寶重重點了點頭,放下碗說:我身子矮,買的是半價票。我從伙食費省下來的,噢,對了,說著站了起來,在口袋里一陣摸索。掏出兩顆糖:來,一人一個。
深夜,女人點燃了炕火,王寶縮在被窩里,睡得比任何時候都安寧。女人走回房間,對男人說:明天把我們兩個過冬的那雙棉襪讓寶兒帶上,這大冬天的,也得有的替換。
第二天,男人把兒子送到了學校,囑咐了幾句后便匆匆離開了。王寶看著父親慢慢遠去的背影,他知道父親要趁著天亮走回去。
回到校舍后,王寶打開書包,里面多了兩雙大棉襪。鼻子一酸,眼淚刷刷就流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