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從來就不喜歡喝茶。

這一點都不奇怪，但奇怪的是，我喜歡看著干癟的茶葉蜷縮著浮在白色厚實瓷杯的邊緣，然后膨脹，膨脹，從青黑色褪成嫩綠色，悠悠地沉向杯底。

喝一口，很苦，我也從來沒有品到過爺爺曾說的“甘甜”。只感覺呷一口熱茶，心口就一暖，隨即留下一抹苦澀。

不愛喝茶，我也不愛摘茶，甚至有些恨它，也可以說是心中一種莫名的恐懼。

其實，我第一次摘茶葉，并不是在毛店，而是在一座深山里，說起來倒也是挺久遠的事了。即使已經將它塵封，也難免觸及。

那是在五年以前，我發現了幾株野生的樹，很綠很綠，似乎是人跡罕至，因為上面結了一張蛛網，掛著微微濕潤的晨霧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。這幾棵可愛的樹沒有被人發現，然而我卻誤打誤撞，發現了這幾棵樹。為什么說它可愛呢？因為爺爺好像很喜歡這幾棵樹，就這么簡單。爺爺看到這幾棵樹的時候，好像很高興，高興得像個孩子。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人都是孩子，不管是老人還是中年人，男人還是女人，都一樣，天真的一面總是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。

爺爺說，這是茶樹，產茶葉。

可以吃嗎？

當然可以。這個可香了！特別好吃。

我湊近聞了聞，真的很香。

那怎么吃呢？炒著吃嗎？

它可以泡茶喝。這茶口感一定很好，會很香的。

我也要。

好吧。如果你摘得多，就給你煮茶葉蛋吃，可好吃了。

五年過去了，這個承諾依稀在耳。我還在傻傻地等待承諾兌現，即使早已物是人非。

從那里回來后，爺爺就生病住院了。我看著窗臺的茶葉失水，干枯，被風碾碎，散入護城河中，就像看著爺爺生病，吃藥，打針，搶救，最后——那樣無能為力。

我恨茶葉，一種莫名的恨意。